觀閱事項
BL副食向。基本上是玻璃渣？小心慎入。
尊重各種CP。若不適應者，請按上頁或X離開。
在〈生死一劍〉出來前就填完很久了，抹。
一切都是自己當時無藥可醫的腦補。（很重要。）
人物絕對盡最大的心力去完整詮釋，若有崩壞情況，敬請體諒並理解。
第無話
為劍道而生，為劍道而死。
這是終其一生的夙願。
而最後，我也終能在前方先行等待。
休想再逃開了──
我會、一直等著你的到來──
第零話
殺無生絕不會忘記初次與凜雪鴉相遇的情景。
掠風竊塵──凜雪鴉！
奪走他那自尊狂傲，給予他那悔恨恥辱，還將之視為歡愉取悅的男人！
甚至，在他竊取完自己的「重要之物」後，更留給自己一生都無法把其抹滅的莫大羞辱！
最終──逃之夭夭，無影無蹤！
……
「不愧是鳴鳳決殺，果真名不虛傳。」
當時，一句聽不出意味的搭話，讓殺無生停下行進的腳步，側頭望去。
現身於他面前的，是一個持著煙管的美男子。玉琢冰雕的面容上，長著一對細長濃密的睫毛，和一雙鮮紅如血的眼眸，若隱若現的眨著眨，他優雅的吸一口煙，隨之輕輕一吐，煙波浩渺，似笑非笑。
「……你這傢伙……是誰？」殺無生冷眼看著男子的舉動，語氣裡滿是警戒。
「吶，你別激動，我又還沒有做什麼。」男子無畏而從容的說道，再次呼出一口煙。
「少廢話。」殺無生瞪著他，不知為何，他覺得自己從男子的身上，彷若感受到一股令他莫名厭惡卻也興奮的氛圍，「你是誰？又有什麼目的？」
男子低聲一笑，愉悅的盯著他，「我呢，目的是打算從你身上拿走一項重要之物。至於我是誰，等我拿到之後自然就會告訴你。」
「重要之物？」殺無生不屑地反問。哼，這傢伙所言的「重要之物」，是前來找他的人幾乎都想奪走的「重要之物」嗎？不過也罷，眼前的男子從舉止看來，確實有讓自己拔劍以及挑戰的資格。「那樣的話，你就來試試看吧。」
聞言，男子的笑意更深了，「哎呀，那還真是感激不敬，要是都能遇到像鳴鳳決殺這樣痛快的人，我的樂趣肯定反增不減。」
「哼。」殺無生不予理會，雙劍出鞘──
「拔劍吧。」
男子揮了揮手中的煙管，神情在殺無生未察覺的頃刻間，一晃狡黠。
「──樂意之至。」
「鏘」！
刀光劍影，不過幾瞬。
攻防交替，不過幾招。
──但再多的不過，也掩蓋不過那份可恨的屈辱……
──不，不只如此！
不只如此而已……！
第一話
「──掠風竊塵！」
──讓他嚐到未死的戰敗，正是那名男子的目的。
──也同樣是那名男子所謂的──「重要之物」！
殺無生握緊自己的雙劍單膝跪在地上，雙眸中凝聚的怒意恨不得燒死在他面前悠悠然抽著煙管的一介盜賊，「──凜雪鴉！」
凜雪鴉啟唇，白煙飛舞，直至飄散後，他才緩緩說道：「不對啊，無生，我拿走了你的『重要之物』，讓你沒了負擔，你應該要感謝我才是不是嗎？」他不知是真單純還假單純的詢問，語氣還理應當般。
「你這小子！」
「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，我明明是在幫你們，為什麼都要反過來追殺我呢？」凜雪鴉繼續呢喃，忽然瞥向殺無生，話鋒一轉，「算了，反正無所謂。不過如果無生爾後還要來找我，我會考慮奉陪的，但要是找不到我，那我們一輩子也不會再見面了吧。」
「你說什麼？！」
開什麼玩笑？他怎麼可能會就這樣放過凜雪鴉！
既然他敢奪走自己的尊嚴，那凜雪鴉永遠也休想逃出他的掌心！
將殺無生的反應收盡眼底，凜雪鴉饒富趣味的壞壞一笑。
剎那──凜雪鴉倏地來到殺無生面前，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他的下巴，隨即俯身低下……
一種柔軟的觸感蜻蜓點水的落在自己的劍眉之間，殘存著一絲迷迭清香……一抹煙霧迷濛……
殺無生當下愣住了，回過神來是一片排山倒海的羞憤，「你！」
「哎呀，別生氣。這可是我特別給你更容易找到我的優待啊。」凜雪鴉閃避的退後一段距離，和初時見到殺無生一樣，無畏而從容。
「一派胡言！」殺無生怒不可遏。該死！凜雪鴉居然……再怎麼戲弄人也該有個限度！
反觀殺無生的慍火，凜雪鴉滿意的掛著笑。轉身留下背影，凜雪鴉頭也不回的向殺無生告別，「再見了，無生。」
摸了摸額頭上那宛如還存在的刻印，殺無生死死盯著凜雪鴉的身影。
「我絕不會讓你逃掉的──掠風竊塵！」
凜雪鴉微微停頓了腳步。
隨後，他繼續行走。
僅僅留下話語──
「那我會慢慢等你，無生。」
第二話
從那天起，殺無生時時刻刻都惦記著那份屈辱、那段場景，與那個嘴上說一套，行為卻是另一掛的男人──
一路的旅途上，他必然追尋劍道之意義，一邊找著和自己不分軒輊的對手比武，一邊問著只要與凜雪鴉有任何一丁點瓜葛的人他的下落。
但全都無功而返。
就算他殺了再多的江湖高手和雜魚小卒，就算他再怎麼惡名昭彰或聲名遠播，也無法欺騙自己那個該死的男人對他的所作所為。
真是諷刺啊！殺無生直想仰天大笑。想當初那個男人如此輕易的探得他的行蹤，而他卻連那個男人任何不足掛齒的小道消息都找不到。自己居然還天真的信以為凜雪鴉的話，什麼自己和他人相比有更大的機會找到他。
江湖盜賊的話能信嗎？簡直是活見了鬼！
誰知道那小子是不是還真有在等他？也許他早把自己給忘了，那種善於計謀，又謹慎狡猾的男人，肯定是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，能躲則躲，能逃就逃，走為上策根本是他的拿手絕活。
當下他的一言一行，表面上看似給自己機會，實際上其實是讓他有逃脫的充裕時間。
沒錯，現在回頭思考一切都豁然開朗，那個男人欺騙自己、逃離自己，是因為他的目的已達成，而自己正因這緣由才不斷找尋他所在之處的線索！
只是、只是……
倘若真是如此，那麼他的內心為何會這般失落？
甚至胸口一片不明所以的空虛，竟然帶有痛楚的蔓延擴散。
尤其在他發現凜雪鴉對自己的態度和他人無異的時候……
尤其在他察覺凜雪鴉根本不打算與自己再相見的時候……
尤其、尤其在他恍悟自己想找著凜雪鴉，卻明白自己找不著的時候……
冷血無情如他這樣的人，怎麼會有難言解釋的心思？
殺無生意識到自身的想法非常不大對勁。
他應該清楚明白，自己之所以用盡各種方式追逐凜雪鴉的足跡，是為了以牙還牙，以眼還眼──那人的惡質，早已在他為羞辱自己的當下便知了才是。
但是，為何他心底總會下意識駁回？
自己究竟在想什麼？
眼一閉，
風一吹，
──答案依然是無解。
……
於是殺無生帶著不打算探討的問題繼續旅途，雖不是把之拋諸腦後，卻也不是時刻在意。他要的，是自己必然追尋的劍道之義能夠開花結果。
這是他終其一生的夙願。
若真有一天，自己遇上的對手能匹配的上自己的劍，那麼他的劍道，將能找到他一直以來尋求的答案。
不過，也許上天並不這麼想。
有時候，偶然就是上天開的玩笑。
──雖然不小。
那無解的問題纏繞在殺無生身上只持續一段不長不短的時日。
三個月後，他找到了答案。
同時，他再次遇見了自己一直找尋的男人。
──凜雪鴉。
第三話
江湖之上，冒出的高手或惡人總是雨後春筍，每每都變相的暗示了潮流的轉變和時代的興衰。人事物的起落儼然不可抗逆，如同自然的演化，是為了替新世代開啟一扇全新的大門。
然而這次時期的交替，卻讓在江湖上流連的眾人時隔已久的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鐘。
就在最近，暫且不論依舊在江湖活躍的名人，一群闖蕩出新名號的新人們中，其中便有一人異於他者。
「蒼魂斷舞」──翩戎──既是高手亦是惡棍，傳言他的行事作為人人聞風喪膽，事蹟可謂罄竹難書。被他指定一決高下的強者，不知有多少在他的劍下喪命，甚至更不知有多少前去挑戰的人們，成為堆砌他聞名於世的墊腳石。
蒼魂斷舞的各種事件也漸漸在民事坊間一傳十、十傳百，就連再怎麼不諳世事的隱居者，亦略知一二……
江湖的傳奇，傳奇的高手，向來都是七分虛假，三分才為真實。但卻不代表這人便屬外強中乾，虛有其表之類型，能成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人，仍舊不容小覷。
高手少之又少，惡人多如牛毛，不過高手兼惡人的，卻是不勝枚舉。
──殺無生基本上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，再次相遇凜雪鴉。
說是偶遇？說是緣分？
說是注定？說是命運？
如此眾多的問號總有一個能代表之。
但那種認為自己能避開偶遇緣分以及對抗注定命運的人，殺無生無庸置疑是嗤之以鼻。
──當人有了這樣的想法，便是逃不開躲不過命運的擺佈搬弄。
比起想著如何抗爭命運的不公，何不想著逆來順受？既然同樣是一生，同樣有生死，那對抗後獲得的結果有什麼特殊的意義？
沒有意義。
這四字，便是荒誕的結果得出的真理。
「……」
靜靜一人喝著清酒，殺無生凝望滿月的思忖。
如往常一般，只要自己留下暫居某處酒樓的消息，以往的熱鬧立即變成空曠冷清。
雖然這是理所當然，不過有時……還真是感到無趣。
為自己再盛上一碗清酒，殺無生仰頭一飲而盡。
第四話
「原來這間酒樓住宿的，是惡名昭彰的你啊──鳴鳳決殺。」
一道聽似嘲諷的話語忽然傳進殺無生耳中，而他仍泰然自若地繼續喝著酒，絲毫沒有因為那抹接近的身影停下動作。
「哼。」他僅僅不甚在意的哼了哼。方才他其實老早聽到櫃台老闆壓低說話的聲音，亦猜測到大概有人不懼自己的存在，直接闖進打算與自己談話論事了。「知道我在這還敢踏進的人，似乎也沒幾個呢。」
狹隘的眼眸一瞇，殺無生瞟向靠近自己不遠距離的男子，隨後輕笑出聲。
「喔？這還真是奇遇啊。沒想到我會在這裡見到江湖上近來闖蕩出名聲的新人──」放下酒杯，他緩緩道出男子的稱號：
「──蒼魂斷舞。」
「真沒想到能讓鳴鳳決殺記起小的名號，翩戎不勝惶恐。」翩戎佯裝謙虛地笑了笑，下秒則自然而然地坐在殺無生對面的石椅上，彷若與久而不見的老友話家常起來，「啊、可以見到本人還真是三生有幸，很早前我就想會會鳴鳳決殺了，真是相遇不如巧遇。想想一路上我和同伴跑遍各處酒樓，但聽說只剩這間酒樓有空房才前來，詢問老闆才知道雖然有空房，可整間酒樓都被包下來了。所以不介意的話，能否讓讓兩間房給小的？當然，我倆會給錢的。」
「無妨。」殺無生爽快答道。他之所以會包下整座酒樓，不過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老闆沒法做生意，看他可憐罷。
「感激。」翩戎也豪爽的兩字致謝，隨即順手的拿起清酒，倒進空的酒杯中，也順便替殺無生再倒一杯，「冒昧問問鳴鳳決殺是從哪得知我的名號？」
「……流言頻傳，自然便知。」殺無生四兩撥千斤道。這事他沒怎麼興趣亦毫無興趣。在他的找到凜雪鴉以及領悟自己的劍道之前，其他的人事物不過都是一團空氣。
況且現狀，他只有一件非常想確認的事──
「這樣啊……」翩戎端起酒杯，晃了晃透明純淨的清酒，小啜一口後，再一飲而盡，「也是，畢竟鳴鳳決殺的名號和傳奇事蹟，同樣是這樣出來的……是吧？」
語畢，翩戎的瞳眸一閃精光──
「鏗」地一聲！突然相擊的兩把劍擦出無數火花！
充滿殺意的眼眸危險的四目交對，空氣被俐落斬碎，化成飛刃衝擊兩人的周圍，花草旋舞空中，最後不再有生息的散落在地。
果然……他沒有看錯。
殺無生握緊只拔出其中一把的鳳啼雙聲。
蒼魂斷舞──不負他所望的，確確實實是個能與自己過招、也有與自己不分軒輊實力的對手！
沒想到能遇到這樣的人！
能與自己把酒甚歡，看似輕鬆沒防備卻處處警戒的人……
「鏘」！
隨著兩劍的反彈力道，兩人拉開一段可攻可守的距離。
揚唇不減笑意，一切已不言而喻。
第五話
「啊、鳴鳳決殺，遇上匹敵的人，你都是這樣的嗎？」翩戎的語氣無奈的問，只是他的神情卻是十足的傲然，甚是囂張自負、桀傲不遜的如此挑釁──「不過既然開始的話，就快點繼續吧，不然這樣的開場，我的身子根本沒熱夠。」
「喔？」殺無生微側身，接下挑釁的伸出右食指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，「那樣的話，就由你先攻吧，蒼魂斷舞──」
翩戎冷冷一笑，站穩出招的馬步，「那就我就恭敬不如從命，鳴鳳決殺。啊、能這般快意的交手對象，實質不多，一位難求……」
話語一落，腳尖一點，頃刻間，他已在殺無生的面前揮舞長劍。
「雖是可惜，但鳴鳳決殺──你的項上人頭──我是、要定了！」
────！！
「……」
一股液體灑在翩戎的劍身上，讓他不禁在心中仰頭狂笑……對於自己的身手，亦是更加自負幾分。
鳴鳳決殺……
──說白也不過如此！
哈哈哈……
「真是的，翩戎你和這酒有什麼深仇大恨嗎？」
忽然，一道責備的聲音打斷了翩戎，回神一望，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劍身沾染的液體只是被他劈斬的清酒，而殺無生仍毫髮無傷地站在原地……只是狠狠瞪著與自己同行的那名男子。
甩了甩劍，翩戎蹙眉的看了看殺無生，又看了看抽著煙管，姿態優雅的男子，出聲詢問：「鬼鳥，你又做了什麼？」迷香的味道縈繞在鼻端不散，他摀起鼻子，後退一步，「還有看鳴鳳決殺的表情……鬼鳥，你認識……」
「是你！」沒等翩戎的話說完，殺無生的另一把劍立刻抽出在手，死瞪著暼了他一眼的男子，殺無生的眼底是滿滿的殺氣。
掠風竊塵──凜雪鴉──！
多久了？
多久沒見到這個逃走技術一流的竊賊了？時光荏苒，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、這樣的情況下再遇到他──
他終於可以對那廝報一生也無法抹滅的仇了！
但為什麼？該死的──
他竟然會在欲殺之而後快的心思中，對那小子……
殺無生立刻甩了甩頭。
難道自己醉了？
不過他不是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？那麼他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，讓自己找到他？不……也許不是這樣，蒼魂斷舞似乎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，選擇這間酒樓住宿也似乎是他的決定，而不是那個只會逃的膽小鬼！退一萬步，知道自己在這，他也不可能自投羅網，等著自己來宰割他！
所以說，他也是逼不得已、莫可奈何的了？想到這，殺無生不禁大笑，但下秒又想到自己方才也中了凜雪鴉的幻術，情緒不由得一黯──他還是被他耍的團團轉。
「嘛，這不重要。不說這個了，翩戎你去樓上找老闆確認一下房間吧，我剛剛已經確認好了，老闆想必在等你。」鬼鳥──又或者說凜雪鴉調開話題的對翩戎說道，後者儘管還抱持疑惑，也是乖乖離去了。
被翩戎斬成兩半的清酒佈滿在被殺無生掃落酒杯而空無一物的木桌，漸漸到邊緣的時候，一滴一滴滲進了土中。明明本是細微的聲響，卻在兩人靜謐的氣氛之下，清楚的游進彼此的耳畔……
最終，是凜雪鴉吐出白煙，開口打招呼：「好久不見了，無生。」
第六話
「……」
就像這樣的態度，
就是這樣的態度，
殺無生光聽就覺得厭煩。
「唉，真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，翩戎真是太會選酒樓了，不得已我只好硬著頭皮來面對你了。」
「『鬼鳥』是怎麼回事？」不想理會凜雪鴉的閒言廢語，殺無生舉起還沒收回鞘的劍，警惕地問著。
難不成……他告訴自己的，其實是假名？
「啊，那是我的……像是小名的意思吧。無生你放心，我的真名就是凜雪鴉，而且我才不想用假名讓別人記得呢，那樣多無趣。」
也是。要是這人沒那惡趣味，就不會想奪走他人的「重要之物」了。
「這次的目標，是那個人？」殺無生指的正是蒼魂斷舞。
「啊，沒錯，翩戎可是塊好玉石啊，和無生有得比喔。」在說到自己偷走過他的「重要之物」時也臉不紅氣不喘，殺無生不著痕跡的瞪了凜雪鴉一眼，微微移開劍刃。
「喔？那還真是恭喜你，不過那人敢向鳴鳳決殺挑釁，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他嗎？凜雪鴉。」
聞言，凜雪鴉訝異地盯著殺無生，再次臉不紅氣不喘地道：「你在說什麼？無生？你的獵物不是我嗎？怎麼可以這麼沒節操的說換就換呢？」
「……」事實證明，殺無生確實頓了口，只能無言以對。
比臉皮的厚度，凜雪鴉如果說自己是第二，肯定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。
「也罷，反正無生如果執意要把翩戎當成目標，我是不會多說什麼啦，畢竟翩戎是貨真價值的高手，無生這麼卯足勁也是很正常的哪，對吧？說來，既然我們倆的獵物目前都是一樣的，不如我們先暫時放下我們之間的淵源關係如何？無生？」
殺無生不得不說，凜雪鴉的話語讓他一度有妥協的軟化，且凜雪鴉的聲音就像山泉清水般，聽得不但不刺耳，還讓他感到舒服……
但殺無生最後一絲尚未被湮沒的理智，拉回了他即將點下的頭。
「少拿這種話來迷惑我！凜雪鴉！」殺無生惡狠狠地瞪著。
沒想到他還真差點被這欺世盜名的賊子給騙了！那段包覆糖衣的話語，虧他說得出口！
「啊……果然不行嗎？」凜雪鴉彷彿早料到的眺望夜色的天空，「也是呢，畢竟無生如果點頭，那無生就不是無生了。」
殺無生撇過頭。要是自己答應，那不是正合凜雪鴉的意？這冠冕堂皇的話讓他說出來，會開心的人大概用指頭數都不到。
「哎……一天旅途下來，身體也累了不少。無生你也累了吧？好好早點休息，我先去睡了。」語畢，凜雪鴉優雅轉身，準備邁出步履之際，殺無生倏地出現在他面前，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「給我慢著。」殺無生警覺心極重的瞇了瞇眼，「誰曉得你這傢伙是不是打算就這麼若無其事地走人？凜雪鴉？這些事我一路上找你聽都聽膩了，但我可不會是那些信你說休息就放你回去的人！」
「哎……你就不能再信人一點嗎？無生？」凜雪鴉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殺無生死死地瞪著凜雪鴉，清涼的風微微吹起兩人的髮絲和衣襬，卻在冷若冰霜的氛圍下，宛如被凍結般，漸漸垂落。
半晌，殺無生冷冷道：「──正因當初信了你，才造就了現在的我。」
第七話
聞言，凜雪鴉不置可否的一甩頭，撫了撫自己雪白的長髮。
「那無生要怎麼做呢？」凜雪鴉問道，「難道你要到我的房間監視我？」
「不錯的主意。」殺無生側身，讓開道路，「帶路吧，凜雪鴉。」
「你怎麼這麼強人所難呢，無生。這樣我們都會睡不好的。」
「那樣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和我打一場，不是你死，就是我死，我死的話，你就能安心去睡覺。」殺無生的口氣絲毫沒有任何討價空間。
死寂……死寂……
凜雪鴉摀著額頭，「你這樣的性格會讓很多人都不喜歡你喔，無生。」
殺無生一聽，差點失笑出聲。凜雪鴉的這番話是代表他被自己逼到瀕臨邊際的地步嗎？不過……「只要能不讓你逃走，誰的想法對我而言都無所謂。」
──包括你，凜雪鴉。
「哎……好吧好吧。」凜雪鴉最終嘆出一口氣，妥協的領著殺無生一起走往自己的房間。
……
進入房內的兩人，相處並沒有像在外頭那般你一言我一語，反之，是靜默的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。
雲彩間隙溢出月亮的光芒，灑落在靠坐於窗櫺口處，背後有著雙劍的人影上，替那冷冽的眼神，悄悄添上柔和的銀白；而蒼白的膚色，也畫上調和的光暈。
殺無生緊緊定住凜雪鴉的身影，深怕他一眨眼，那人就消失其中。
未見凜雪鴉時，他曾誹腹幾萬遍那擾亂他心思的問題，見了凜雪鴉之後，那問題，卻怎麼也問不出來了。
──但只要他殺了他，殺無生相信這問題也會隨凜雪鴉的死無刃而解。
「凜雪鴉……」忽然，殺無生下意識呢喃。
他原本追尋的劍道之義，在當時相遇凜雪鴉後──全都亂了套。
──他的「重要之物」，就這麼被該死的凜雪鴉視之樂趣。
──他的夙願，就這麼被該死的凜雪鴉──踐踏腳底。
──他一直以來探求的答案，就這麼被該死的凜雪鴉────
而凜雪鴉做了什麼？逃他、躲他、避他、閃他……做足了一切就是不打算與他有再相見機會的準備。
殺無生明白──他在凜雪鴉心中……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。
當那個蒼魂斷舞與凜雪鴉交手後，想必也不會在凜雪鴉心中有價值了。
之後那人會不會有如自己鍥而不捨的難纏意志，亦不關凜雪鴉的事了。
──在奪走他人「重要之物」的那一刻，他只會品味他人悔恨不甘的神情，悠悠然離開。
何等令人厭惡的傢伙啊。
但是……與他周旋固然身心俱疲……卻有股莫名的暢快。
只要盯緊著凜雪鴉，就找到能和他打上一場的機會！他一定要讓凜雪鴉敗在自己的手下，死於自己的腳旁！
殺無生勾唇輕笑，這日子……看來不遠矣。
第八話
「你啊，真的要不睡覺一直看著我嗎？無生。」
熟悉的輕快語調拉回了殺無生的心思，似在看望的眼，此時明顯有焦距的落在一身雪白的人影上。
凜雪鴉從床舖起身，半坐在床邊沿處的揮了揮從不離身的煙管，置於唇邊抽了起來。
煙霧繚繞。
「要我在睡覺和不讓你逃走這兩者上做抉擇，我毫不猶豫會選後者。」殺無生瞇起眼。
「這麼說也是呢。」凜雪鴉吐出一口煙，說道，隨即又呢喃：「被無生找到果然很麻煩啊。」
「這是句玩笑吧……你在說什麼呢。」殺無生冷笑，「這話從你口中說出，還真不是一般的諷刺。」
「我沒有說假話。」凜雪鴉撇過頭。
煙霧依舊繚繞。
「無所謂，怎樣都行。」殺無生哼了哼，「只要不再讓你逃走，什麼方法我都會用上──比方說先你一步殺了那個叫蒼魂斷舞的人。」
「……」
「那小子如此囂張，竟意圖想打敗鳴鳳決殺，另一種層面上也算勇氣可嘉。」殺無生死死盯住凜雪鴉，「如何？要是我殺了你想奪取『重要之物』的人，你是不是就不會想著要逃跑了？」
凜雪鴉看了殺無生一眼，又再次撇過頭。
「你還真是殘忍啊。」
「你沒有什麼資格可以說我吧。」殺無生指著凜雪鴉，隨即站起身走近，「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的眼皮下逃開了，凜雪鴉……再我察覺那難解的答案之前──以及，殺了你之前！」
「難解的答案？」凜雪鴉慢慢抬起鮮紅色的眼眸，語氣顯露疑惑──但那冰清玉潔的面龐，卻看不出所謂的神色。
殺無生些許心煩意亂的握緊拳頭。
「給我說清楚──凜雪鴉──」他低下頭，眼神冰冷的對上凜雪鴉的殷紅雙瞳。
他想問他──當時對他說不介意被自己找到的話是真是假？
他想問他──當時他講的那些話究竟是不是隨口一說？
他想問他──
問他────
──自己……在他的心裡是怎樣的位置……
──究竟──是怎樣的人？
是路人？是對手？是手下敗將？是一面之緣的人？是可有可無的人？還是──
還是說──他──什麼都不是……
「哎……」突然，凜雪鴉嘆出一口氣，「……你不問的話，我要怎麼說清楚呢？無生。」
煙霧繚繞中，裊裊飄緲至四周。
殺無生眼前的凜雪鴉，似被白紗覆蓋一般，模糊、不清。
他揮了揮煙霧，試圖看清楚凜雪鴉的位置。
「沒想到你也會好奇嗎？那我是不是該高興一下你會對我的問題感興趣？」殺無生說道，最後詢問了這個問題：「凜雪鴉，對我這樣窮追不捨的人，你的想法是什麼？」
凜雪鴉靜默。
半晌，他回答：
「這個嘛……在遇見無生前的確也有很多像無生這樣的人，但要說想法……果然是因人而異吧。至於對無生的想法──」
凜雪鴉再次靜默。
隨後，他站起身。
「────我還不能告訴你。」
第九話
──我還不能告訴你？
「這是什麼回答？凜雪鴉！」殺無生慍怒地瞪著凜雪鴉，反射性欲抓起他的衣領。
忽然，殺無生的眼前原本只有一個的凜雪鴉變成了兩個、三個……漸漸增多！
──怎麼回事？！
不光如此，他的眼前也開始一片朦朧……
──他瞬間想到是凜雪鴉搞的鬼。
什麼時候？到底是什麼時候？
殺無生努力以意志想看清真正的凜雪鴉是哪一個，但卻徒勞無功。煙霧彷彿有意遮住殺無生的視線，使他看不清周遭。
──煙霧！
該死，他怎麼沒有想到？
他太大意了！這小子居然用了迷香！
「對不起了，無生。」凜雪鴉的聲音乎近乎遠，語調委屈。
「凜雪鴉！你不准走！」殺無生大喊，「我不會再讓你逃走了！」
都到了這地步，他怎能讓凜雪鴉從自己的眼皮底下再次走遠！
殺無生有預感──這一次沒抓到他，自己爾後再見到他……定有一年半載的時間。
所以！
所以──
「唔……！」
剎那、剎那間──
熟悉眷戀的柔軟觸感時隔一段日子再次貼上自己……而這次，不是在額頭……而是那青白的臉頰……
仍舊殘存迷迭清香……仍舊帶點煙霧迷濛……
殺無生全身僵直住了。
腦袋，空白如紙。
他內心湧起了一股與曾經相仿的羞憤，還有……
還有一股……
那名叫──
「再見了，無生。」
「──！」
────短短的五個字。
殺無生的思弦直接猛然斷裂。
被扼殺了的錯覺。
被殘殺了的錯覺。
──但也不是錯覺。
凜雪鴉說完，殺無生便感受到他舉步，不快不慢的從自己身側──
悠悠然離開。
「……」
散落的殘像近在眼前。
無盡的殘像印入眼簾。
煙霧還在縈繞。
嘲笑他般、悲憫他般、擾亂他般。
──讓殺無生快要湧起的那份呼之欲出的情感，瞬間支離破碎。
到底……
到底……
到底要被耍弄幾次才會得到教訓呢？
殺無生心想。
但從這一刻開始，他相信自己不會再因為那難解的答案而擾亂自己了。
──答案已經出來了。
「────凜雪鴉！」
那無解的問題，
那難解的答案，
全部，他都清楚明白了────
第十話
一早，當殺無生聽聞「掠風竊塵對決蒼魂斷舞」的風聲的時候，他知道凜雪鴉肯定已經奪走那小子的「重要之物」跑了。
隨後，他親眼見到令他嗤之以鼻的景象。
「為什麼……怎麼會這樣……我……」
尚未平復心境的話語斷斷續續地從跪在地上的翩戎口中掉出，他微微瞠大的眼眸，茫茫盯著自己觸手可及的劍，周圍，明顯已經不同昔日的囂張氣焰，此時早不知飛散到了何處。
殺無生冷冷地看著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，不禁將過去輸給凜雪鴉的自己交疊在蒼魂斷舞上……
──凜雪鴉！
心生厭惡的蹙起眉頭，他踏開步履走近蒼魂斷舞的面前。
黑影的晃動讓翩戎的注意力緩緩被轉移，他無力的抬起頭，視線正好對上殺無生那雙冷冽無情的瞳孔。一瞬間，翩戎反射性便要抄起地上的劍防禦，卻也在同樣的瞬間，喪失所有戰意的放鬆神經，放棄抵抗。
「呵、我真是……一隻井底之蛙啊……」翩戎突然幽幽呢喃，「沒想到鬼鳥……竟然就是掠風竊塵……我的『重要之物』……也這樣被他給……」
殺無生暗暗握緊拳頭。
「你也曾被掠風竊塵奪走『重要之物』對吧？鳴鳳決殺？」翩戎勾了勾嘴角問道，卻怎麼也扯不出一個笑容。
「……」
「我之後要怎麼活下去？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了！」
「……」
「我的人生本來可以一帆風順的！若不是遇到了掠風竊塵……呵、沒錯，一切都是他的錯！只要沒有他，我現在就還能──嗚啊！」
眨眼之間，頓時，血光飛濺。
一把劍毫無預警的刺穿翩戎的胸膛，阻斷了翩戎沒有說完的自言自語。
「你……鳴鳳決殺……你……」翩戎又驚又懼的看向那一把穿破他胸膛的鳳啼雙聲，又看向眼神依舊冷冽無情的殺無生，「你……憑什麼……」
「喪家之犬──不值得苟活下去。竟然把自己的失敗歸咎在別人上，真是可恥至極。你就感慨你活在一個不屬於你的時代吧。」殺無生瞇起雙眼，「本來以為你應該會是一個不易尋求的好獵物，沒想到……脆弱的如雜草一般。」
音落，他拔出刺在翩戎胸膛的鳳啼雙聲。
「嗚！」翩戎摀住自己的胸膛，最終仍是不支倒地。
不再多看地上那具屍體，殺無生遙望彼方深吸一口氣。
也許，當時的自己有可能也會像蒼魂斷舞一樣──
他們都曾是意氣風發的人，因為那份「不會輸給任何人」的狂傲不遜，讓凜雪鴉主動找上門，然後，被那傢伙從容自若的竊走「重要之物」，留下體無完膚的自己。
蒼魂斷舞因此成了喪家之犬的模樣。
──讓殺無生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種可能。
所以，他才殺了他。
而自己……為了結束這段孽緣……為了完結這場夙怨……
為了……
腦海一閃而過那不堪回首的景象，殺無生一甩頭，將之拋諸腦後。
「掠風竊塵……」
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──
不論要走多長的路途──
──凜雪鴉，當初你既然招惹了我，那麼，你永遠也別想著要逃離。
第十一話
生死，不過是眾生的執迷。
人生，不過是一劍的終末。
他的劍道，是探求世間的必然。並飽含難言的執迷、難盡的終末、以及──因果的夙願。
一旦遇到強勁的對手，殺無生便忍不住向其挑戰。
而去尋找配得上自己劍道的對手，是殺無生的後天反應。
而欲和這樣的人切磋劍道之意義，是殺無生的天性使然。
就算已經知曉答案，
就算已經知曉結局，
就算──已經用自己的性命去確信──
並知曉自己將會步向死亡……
────明知如此，殺無生還是選擇了這麼做。
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。
當森羅枯骨將那把刺穿自己胸膛的鋒刃抽出之際，從自己體內溢出的汩汩鮮紅也接隨緩緩流淌。那鮮紅，配上自己蒼白的膚色，極其令殺無生厭惡的，想到了凜雪鴉。
沒想到自己……還殺不了他就先比他早一步踏上黃泉之路……
──這大概是自己這人生中最遺憾的事了。
但是，自己終是能先行在那人的前方等待他了吧。
自己……總算能夠不再找不著凜雪鴉了……
凜雪鴉……
凜雪鴉……
「凜……雪鴉。」
殺無生艱難地一步一步走近凜雪鴉，隱忍痛楚的對著凜雪鴉一字一句道：「這次，輪到我先行一步埋伏在前了……你必然也無法……避開黃泉之路……」
他輕輕閉上眼，隨即凝視撇過頭沒有看自己的凜雪鴉。
這是不捨自己的意思嗎？
這是不願相信的表示嗎？
殺無生的視線幾乎要射穿凜雪鴉。
不過……真的都無所謂了。
他這一生，終於追尋到自己想得知的劍道之意義，儘管唯一的遺憾是凜雪鴉，但也足夠了。
休想再逃開我了……凜雪鴉。
「我可等著你……」
最後五個字──
殺無生用盡最後全部的心力，下一刻，他捨不得、放不下的那個人，微微動起粉唇，對他如此嘆息般回應──
「嗯……後會有期。」
同樣五個字──
殺無生隨那話語音落，而後不再留戀地閉上雙眼，身軀也緩緩倒落……
……
……
殺無生不知道自己倒下的身軀被凜雪鴉伸手攔住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軀在凜雪鴉手中竟有片刻的不離。
他更不知道──
就在森羅枯骨即將把他隆重厚葬之前──
凜雪鴉再一次的，去見了他……最後一眼────
第十二話
遺忘。
要是能遺忘凜雪鴉，對自己也能是一種解脫吧？
遺失。
要是遺失凜雪鴉奪走自己「重要之物」的記憶，對自己也能是一種解放吧？
遺棄。
要是自己遺棄凜雪鴉，對自己……也能是一種解救吧？
不過──
這樣的想法……還真是可笑啊。
殺無生不禁對自己的無藥可救搖了搖頭。
────自己……真的遺忘的了他──遺忘的了凜雪鴉嗎？
身旁四周，漫天飛舞的血紅之花彷若有生命的搖曳，承載著生與死之人滿溢的情意，絢爛而刺眼，艷麗而揪心。
站在滿是曼珠沙華的三途川岸，殺無生一面瞇眼看著這一幅由鮮紅描繪出的景色，一面守著凜雪鴉從無垠的另一端到來。
如果那一天，自己沒有遇見凜雪鴉的話，他之後的人生會如何呢？
除了繼續追尋劍道的意義和答案外，似乎也沒有了吧。
但想想，儘管無趣，卻總比被那個可惡的傢伙奪走「重要之物」好不知幾倍！
不過無所謂了，這黃泉路上，難道凜雪鴉還能成功迴避自己不成？就算是世間眾人皆知的大盜，怎麼想也躲不走逃不掉這條必經之路……
反常的心跳忽然猛力的鼓動著，這讓一直以來都是孤獨一人的殺無生有了明顯察覺到的不安。
──太好笑了，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？
回應的只有不理睬自己的彼岸花繼續飄移。
抬起頭，無盡的漆黑盤旋在空，似乎隨時都會壓下來一般，殺無生知道，那是提醒自己還能在這裡等待的時間。
────只是時間，似乎已經剩不久了。
為什麼要遇上他呢？
假若閉上雙眼，再睜開，那人是否會……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？
一幕又一幕快要被侵蝕的回憶拼命從殺無生的腦海強行翻出，而最後留下的，是自己曾問過凜雪鴉的一句，他沒有得到答案的問話。
『凜雪鴉，對我這樣窮追不捨的人，你的想法是什麼？』
那是一種快要接近尾聲的音調悠悠在迴響。
那聲響，卻也幾乎要摧毀殺無生最後的意志。
殺無生感覺自己的雙腳慢慢動彈不得了。
從下到上，身軀、手臂、脖頸……也慢慢僵硬了。
就連呼吸……也似要凝結。
怎麼會，等待的時間……明明是那麼短暫，但是……已經該真正的離開了嗎？
難道自己……連等待那個人都無法嗎……
反叛的想施力抬起步履，叛逆的想使力舉起手臂……殺無生卻難以如願。
凜雪鴉……
你連在黃泉也打算避我不見嗎？
殺無生自嘲的在心底詢問。
再執著，磨損完了也是空無。
再相見，那又會是何時？
──亦許遙遙無期吧。
再續的等待，只不過是自己單方面的想望罷。
────該放棄了吧！
殺無生決意自行離開的轉過身，就在他即將閉上眼，捨去這一段記憶之際──
一抹雪白的身影忽然從自己的眼角邊一晃而過──
殺無生瞠大了眼眸，飛快的轉首望去──
隨後，他見的是一陣煙霧繚繞……
接續，他聽的是細小到幾乎聽不清的腳步聲……
甚至，還似有迷香的味道，親近了自己的鼻端……
他不敢置信的微微開了開口。
「沒想到你還會在這裡呢，能在這地方見到熟悉之人，真是作夢都想不到。」殺無生聽著那似對他說道的聲音，腦內只有一個想法。
──還是一樣油嘴滑舌啊。
「你的眼神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冷冽，彷彿被你盯上的東西都會凍結。」那人還有閒情逸致的揶揄著，只可惜的是自己沒辦法與他唇槍舌戰了。
「看你的樣子，好像沒辦法和我說話了呢，是吧？真可惜呢，好不容易你在黃泉見到我了，卻沒辦法和我說話，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對吧？」那人輕快的道出一連串的話語，最後，帶著一模一樣，那語調上揚的聲音喚道了自己的名字──
「無生。」
「……」
殺無生只能靜默，他當然也只能靜默。
想說話……也道不出啊。
真想用一堆諷刺的話與那人廢舌。
與那人──
──凜雪鴉……
第十三話
「話說回來啊，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？」
聞言，殺無生這才反應過來的一愣。
這個傢伙……沒錯，他居然會在這裡？怎麼會？他在這裡……這意思難道是說──
殺無生狠狠瞪住凜雪鴉，瞳眸透露著憤恨及慍怒，彷彿在用眼神逼問那個人：「你怎麼會被殺死？又是被什麼人殺死的？」
殺無生沒有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矛盾，一方面希望凜雪鴉能快點死於他自身種下的禍因，另一方面卻不希望凜雪鴉死在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手中。
「你可不能這樣瞪著我，我會死掉有一半的責任都是因為你啊，無生。」凜雪鴉反過來指責的盯住殺無生，「算了，雖然說我也因為大意被偷襲，有點遺憾還沒奪走那個人的『重要之物』，不過死了都死了，也於事無補囉。」
被偷襲？這人竟然也有被人偷襲成功的一天？這又是他最擅長的玩笑話嗎？
「我沒有開玩笑，而且我說了，我會死掉有一半的責任都是因為你，無生。」像感應到殺無生的內心話，凜雪鴉更加幽怨的指責。
殺無生冷哼。這話他還真是受不起。
「哎……」明白殺無生的意思，凜雪鴉吐了一口氣。
良久，凜雪鴉淡淡地詢問起殺無生。
「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嗎？」
……怎麼可能忘記？「重要之物」被奪走，造就他們的這段宿怨，他怎麼可能會忘記？
「說來，無生那兩次羞憤交加的神情，真是想幾遍都不會膩呢。」
此話一出，殺無生瞬間迸出殺氣。這個死了還不忘繼續戳傷疤的傢伙！他還有臉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！
而凜雪鴉宛若早知道殺無聲會有這般的反應，他壞壞一笑，隨即變得很認真、絲毫無半分虛假的啟唇說道──
「但是，我對無生是真的──認真的喔。」
──……！
剎那，殺無生身旁的殺氣，忽然間消散的無影無蹤……
腦海不斷迴繞這一段他沒想過會從凜雪鴉口中傾吐出的話語，殺無生輕輕抽動了那本應該已經無法動彈的手指。
太過震驚，太過意想不到，也太過──如同虛幻……
──他對自己是真的……認真的？
凝結的呼吸似乎因為這話語而融化。
僵硬的四肢似乎因為這話語得到解脫。
聲音──聲音也似乎因此──獲得了自由……
殺無生緩緩握緊了拳頭──
他必須從凜雪鴉身上得到他期望聽到的答案────
不論那答案會是什麼。
他一定──要從他口中親耳聽到……
最終話
「吶，無生你曾問過我，對你這樣窮追不捨的人，我的想法是什麼對吧？」凜雪鴉晃了晃煙管，「我還記得當時我回答──」
「『我還不能告訴你。』」殺無生開口接過凜雪鴉的話，下秒朝向他邁開了步伐，「你還記得的意思，是代表你終於要告訴我你的答案了嗎？凜雪鴉？」
凜雪鴉不躲不逃的任殺無生靠近自己，鮮紅色的眼眸倒映的，只有殺無生一人。
也只能──只有他一人……
那幻，像是一時。
那念，似是一夜。
但情，卻是一生────
要告訴自己答案了嗎？
要回答自己的問題了嗎？
要對自己……
表示這段宿怨終於要走向終焉了嗎？
殺無生頓下了腳步。
他思索起凜雪鴉給自己可能的答案和意義，無神情的眼眸直直看著凜雪鴉，欲語，卻難言道盡。
……再續的等待，是不是不只是自己的冀望？
那個人──
那個人是否也──
「……」
見殺無生停下了腳步，凜雪鴉不禁深深沉思。
他呀……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對他真正的感覺？
平常只要有關自己的事都會比常人更加機警靈敏的他──怎麼會真相信自己是被偷襲死掉的呢？
而他……連自己都察覺出來了……他對自己的情意……
竟然……他沒有察覺到嗎？
竟然……還要自己再一次主動嗎？
在心中輕嘆一口氣，凜雪鴉邁開了靠近殺無生的步伐。
一步……一步……
站在殺無生面前，凜雪鴉忽然用力拉住他的衣服，就在殺無生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，雙唇自然的吻上殺無生的唇瓣……甚至，神情嫵媚的捧住他的臉頰……
殺無生的眼眸睜大到了極致。
這般似曾相似的景象──
依舊殘存迷迭清香……依舊帶點煙霧迷濛……
也依舊讓殺無生有著羞憤交加。
這個吻比前幾次的都還要長……還要久……也還要沉。當兩人相貼的唇再次緩緩移開距離時，殺無生驚豔的看見凜雪鴉的臉頰也有著不明的紅韻……
他靜靜的失了神……
「你還不打算自己發覺到嗎？無生？」忽然，凜雪鴉死死抓著殺無生的衣服，恨鐵不成鋼的反問：「你的追逐、你的埋伏，不就是為了見我、為了聽我的答案而等待的嗎？」
殺無生反射動作的別過了頭。
那一直在心底不願去面對、去接受、去承認的心思，倏地被凜雪鴉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出來。
──想要找他。
──想要見他。
想要──
想要明白凜雪鴉對自己──是否亦有相同的心思──
轉回頭的緩緩抬起手臂，殺無生渴望碰觸卻又害怕被拒絕的擱住了手掌。
被凜雪鴉無恥挖掘出的隱藏心意，讓殺無生在從沒想到過的情況下必須坦然面對。
自己的問題──
凜雪鴉的回答──
默默的，那原本似被束縛的手掌動了起來，帶著小心不毀壞的微顫，觸碰上了凜雪鴉白皙光潔的臉頰……
隨後，殺無生下定了決心，再一次的，開口問了眼前的男子：
「凜雪鴉，對我這樣窮追不捨的人，你的想法是什麼？」
凜雪鴉如當時般靜默。
輕漫在周圍的彼岸花瓣一片一片不斷穿過兩人周圍，下秒，凜雪鴉的話語如流水一般，逐字逐句，輕道而出……
「── ……」
魅惑的聲音突然貼進什麼地方似的，悶悶地……回答了殺無生。
那是一種快要接近尾聲的音調悠悠在迴響。
卻是他們……再續的一場序曲……
──繼續的找著我吧……
你明白了嗎？無生。
這，就是我的答案。
【-FIN-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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