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希望游魚的死只是魚丸的、長夢。」我對此祈願著。合十。

現在對大嶽丸就是:先摸摸他……再用筷子戳他!(魚丸表示:把筷子給我放下!

真的是被劇情虐到身心俱疲,我真的累了……把游魚還給我!!吶喊!

雖說是川嶽,但發現根本圍繞著大嶽丸。(還腦補到思考人生。

尊重各種CP。不喜或不適應者請按上一頁或X離開。

人物絕對盡最大的心力去完整詮釋,若有崩壞情況,敬請體諒並理解。


 

零章

 

  他只希望那是一場夢。

  一場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夢。

 

 

 

一章

 

  處在無數屍體的血灘中,大嶽丸僵直身軀的站著。

  海風吹著腥鹹的味道,有些濕黏的沾上他的臉龐,他深吸一口氣,熟悉的空氣參雜明顯的血腥味,在鼻端不停搔弄他無法沉靜的情緒,轉身凝望自己不願回首面對的場景,他忍不住握緊手裡的八尺瓊玉劍,另一隻手則懊悔的摀住自己的前額,手指緩緩插進黑髮之中。

  難掩內心起伏的緊緊咬牙,他反射性閉上眼,卻在察覺自己眼角濕潤的瞬間猛然瞠開。

  如被黑洞吸引一般,大嶽丸低頭盯著腳邊的殘骸,慢慢對上了殘骸剩餘的那雙絕望而又無神的眼。

  他不承認。

  他不想承認。

  在殘骸布滿絕望以及無神的眼中……照映出的那雙……自己的眼眸。

  ──那是一雙充斥決意、卻又無盡悲傷的眼眸。

 

  大嶽丸近乎崩潰的笑出了聲。

  他想自己是瘋了──面對眼前的這番景象,他竟然還笑得出來。

  耳畔,殘餘的是怎樣也消弭不了的悽慘嚎叫。

  手臂,殘留的是彷若硫酸一點一點腐蝕肌膚的溫熱血液。

  刺痛,從大嶽丸的多道傷口蔓延擴散,迅速傳遍至身體的各處角落。

  他想,也許這就是他一生要守護鈴鹿山所付出的犧牲吧。

  為了鈴鹿山所付出的代價。

  那就這樣吧!如果這樣能夠保護鈴鹿山的這群傢伙……

  哪怕自己難以割捨的人事物成了威脅鈴鹿山的存在。

  哪怕自己爾後……會變得面目全非。

 

 

 

二章

 

  海浪拍打著礁岩,如雨一般落在大嶽丸的身上。

  黑色的髮尾凝聚著一顆顆從髮絲滑落的海水,再一顆顆從髮尾承受不住飽和及重力的滴落。海浪很近,也很高的像一道牆不停矗立在大嶽丸面前,待在這裡紋絲不動的他幾乎已經快濕透了,但他仍沒有離開的打算。

  遙望無垠大海,大嶽丸放在屈膝的手掌翻轉向上,隨即轉移焦距,有些深沉的思考著什麼。

  「吾說,汝到底在這做什麼?」

  忽然,身後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,以及聽起來有著輕細嘆息的關心。沒過幾秒,一抹人影站在大嶽丸的側旁,讓大嶽丸終於直起了好幾個時辰都沒動過的身子。

  他看了人影一眼,果不其然是他猜想的那人。

  他與那人一同站在沿岸,而他知道,那人正等著他的回答。

  「我做了一個夢。」

  大嶽丸單刀直入地說。

  「夢?」

  不解的皺緊眉頭,那人提出關鍵字的反問。

  「嗯,夢。」

  「汝做了什麼夢?」那人繼續問道。

  「一個可笑……卻又真實的夢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我夢到了自己殺了許多與海怪勾結,最後叛逃鈴鹿山的同伴。」重新回憶這歷歷在目的夢境,大嶽丸宛如不願觀看的閉上雙眼,「我一直殺,不停殺,直到他們在我視線範圍內全變成一具具不會動的屍體。我很懊悔,但是為了鈴鹿山,我不得不殺他們;我也很害怕,鈴鹿山是我的信念,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堅信的信念崩毀,我又該如何面對?」

  那人靜靜聆聽,剛毅的面容同樣靜靜瞅著情緒低落的大嶽丸,他比大嶽丸高了約略一顆頭,軀體也比大嶽丸精壯許多,但那人知道,身邊的這個人背負著不輸給任何人的堅強意志。

  抬起臂膀,他的手掌給予安慰的覆在了大嶽丸的頭頂。

  「汝為他們,操心了太多。」那人揉了揉大嶽丸的黑髮,嘴角含笑,接續說道:「但鈴鹿山有汝這樣的人,亦是何等幸福。」

  大嶽丸倏地睜大眼眸,隨即會心一笑。

  「我也是。」大嶽丸坦率地承認,「他們……鈴鹿山是我最珍視的寶物。」

  那人收回手,嘴角依舊含笑。

  「回去吧。」

  轉身面向鈴鹿山,大嶽丸的腦海閃過夢境那令他不安的「自己」,不禁抓緊八尺瓊玉劍。

  不會的。

  相信自己,還有相信同伴吧。

  以及那人,

  他所說的話語。

 

 

 

三章

 

  大嶽丸猶記得那人來到鈴鹿山是在一段不長不短的日子之前。

  鈴鹿山──眾多海盜趨之若鶩前來的傳說海國,宵小之輩鍥而不捨找尋的海之盡頭。

  而他,是鈴鹿山的守護者,亦是鈴鹿山最強的妖怪。

  而那人,是他難得不分軒輊的對手,亦是他唯一感受酣暢淋漓的妖怪。

  那時候的對戰持續了三日,當他筋疲力盡的與那人同時躺倒在地,他從未如此開懷的笑過。大嶽丸想,也許再一次的對戰,都無法像當下這般了吧。

  『吾被大海的胸襟所折服。』

  『你也讓我見識到了陸地川流的氣魄。』

  重整狀態的兩人面對面看著對方,言語之中淨是敬佩。

  一生之中,能有多少這樣尊崇彼此的亦敵亦友?

  但一生若有一個,唯一的一個,那麼也如寶物般珍貴了吧。

  『再與我一戰吧!』他撂下這句話,將那人留在了鈴鹿山。

 

 

  「再來一個回合!」

  自從那人待在鈴鹿山,鈴鹿山的子民每日都能聽見少主如此邀戰。每次最後不分勝負結束的那句「隔日再戰」,也早已如同問候一樣掛在嘴邊了,而那人儘管滿臉無奈,卻依舊照樣繼續奉陪。

  興奮的與那人對打著不知幾回合的戰鬥,大嶽丸揮著手中的八尺瓊玉劍,幾乎拚盡了自己的全力,只是那人也不是什麼容易對付的對手,他緊握海國作,次次恰好打斷大嶽丸的攻擊節奏,兩人激烈的妖氣碰撞,在不平靜的海面迸裂出朵朵高大的浪花。

  「果然唯有與你一戰,才能如此愉快!」大嶽丸咧嘴一笑,雙肩因為輕喘著氣而緩緩起伏。

  不過那人的狀態也沒好多少,他同樣輕喘著氣,在停止攻擊的短暫時間下抓緊恢復體力的空隙。

  「真是個好戰的傢伙。」漾起笑容,那人並沒有反駁大嶽丸。

  「不要這樣就不行了啊!」大嶽丸重新舉起八尺瓊玉劍,「來吧!我們繼續!」

  那人同時架起海國作迎擊,「這句話,是吾要對汝說的。」

  語畢,兩人重新展開了對戰──

 

 

 

四章

 

  ──『川流與大海終將匯聚一處。』

 

  這是大嶽丸對那人說過的話語。

  不論經過多少曲折的水灣,川流最後也會通往大海,他們兩者緊緊相連,密不可分,川流因大海而存,大海若無川流則歿,曩昔、現今、爾後,永遠都是如此。

  但是,大嶽丸卻看不穿,看不穿那人眼底的光輝。

  那人總是遙望大海的彼端,似乎牽掛著什麼、思忖著什麼,彷彿背負著某些無法捨棄的事物。如同他有著「守護」的使命,那人也一樣有著他也許明白卻又不願細想的使命。

  到底是什麼?

  那人為了某些事準備下定的「信念」。

  「在你的眼裡除了我以外,還注視著什麼?」

  站在鈴鹿山山頂的大嶽丸不禁喃喃自語。

 

  很快的這個問題,大嶽丸也從幾天後發生的狀況,得到了解答。

 

 

  「少主!不好了!」

  回頭望著慌張呼喚自己的久次良,大嶽丸站挺身子,握緊手邊的八尺瓊玉劍。

  「何事這麼慌張?」下意識微瞇起眼眸,大嶽丸觀察奔波前來的久次良,隱約猜測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。

  果不其然,久次良趕緊報告:「東岸的海怪突然出現作亂,鈴鹿山的幾個同伴被他們抓了!」

  「什麼?!」大嶽丸立刻旋身看向久次良所說的海岸,「有多少海怪?」

  「依目測少說也有五隻!」久次良有問必答,「少主!我也──」

  「你去疏散還在東岸附近的同伴,讓他們先到安全的地方。」大嶽丸知道久次良打算說什麼,但他並不想讓他要守護的這群傢伙受任何一點傷,「對付海怪,我一個人就夠了。」

  「……我明白了,少主。」明瞭大嶽丸的苦心,久次良領命而去。

  「少說五隻的海怪嗎?」大嶽丸再次瞇起眼眸。數量比他預料得多了一些,但也不是他一人無法應付的數量。

  說來,那人不知道去哪了……今天都還沒見到他,不過應該也不用怎麼擔心。

  畢竟,他們倆人的實力,可是互相認同的!

  提起八尺瓊玉劍,大嶽丸蹬步一躍,往東岸的方向飛去。

 

 

 

五章

 

  「哈哈哈哈!看看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!」一隻海怪得意地抓起一位鈴鹿山子民,將之在空中當球拋著。

  「救、救命啊!不要抓我!」一群鈴鹿山子民驚恐的四處躲逃,尖叫聲更為周遭染上危險的氛圍。

  「真像一團亂竄的螞蟻,還想往哪跑?」另一隻海怪也得意地一起興風作浪。

  「你們小聲點好不好……等等招惹來鈴鹿山那個可怕的少主怎麼辦!」最遠處一隻海怪緊張的胡亂揮舞自己的觸手,東張西望沒發現危險才鬆一口氣。

  「你怎麼還是這麼膽小!都丟盡我們海怪的臉了!」又一隻海怪嘆氣的看著最遠處那隻緊張的海怪,「沒聽過『怪』多勢眾嗎?就算那個號稱鈴鹿山的守護者來了又怎樣?別笑掉我大牙了!」

  「他緊張也是情有可原吧?誰叫他是我們裡面最沒用的呢!」觸手上抓著一位模樣是螃蟹女孩的海怪攤了攤手,「說來,這個螃蟹女孩真可愛啊……」

  「你們這些壞蛋海怪快點放開蟹姬!」螃蟹女孩舉起她那隻蟹鉗的左手,試圖掙脫海怪的魔掌。

  「這隻可愛的螃蟹要怎麼吃掉好啊?」無感螃蟹女孩的攻擊和反抗,海怪們圍著螃蟹女孩認真討論。

  「烤螃蟹吧?」

  「烤螃蟹吧。」

  「烤螃蟹吧!」

  「烤螃蟹!想吃!」

  「嗚……嗚……我不想變成烤螃蟹……」螃蟹女孩一臉哭喪,「少主救救我!」

  「哈哈哈!妳再怎麼叫也不會有人來救妳啦!」海怪們不懷好意的壞笑。

  下秒,一道俐落的刀光一閃!原本抓著螃蟹女孩的觸手瞬間被砍成兩截!

  「哇啊!」受傷的海怪大叫一聲,其他海怪循著攻擊的軌跡一同望去,見的正是剛才螃蟹女孩口中呼喚的,令大多海怪聞風喪膽的鈴鹿山「少主」!

  「是你!」一隻海怪海反應極快的調整好狀態。

  大嶽丸僅是瞥了海怪們一眼,視線便落在奔向他的螃蟹女孩身上。

  「少主!」

  「沒事吧?快帶其他人一起避難。」大嶽丸望著其他還未避難成功的鈴鹿山子民說道,「這裡就交給我。」語畢,他八尺瓊玉劍一揮,原本還被其他海怪抓在觸手裡的鈴鹿山子民也全解救了下來,抓住鈴鹿山子民的海怪們則步上了最開始那隻海怪的後塵。

  「蟹姬知道了!少主!」螃蟹女孩點點頭,和其他鈴鹿山子民一同避難離開。

  「接下來……」大嶽丸將八尺瓊玉劍扛在肩上的重新看向負傷的海怪們,「要是不想死的話,最好快點離──」

  話尚未說完,調整好狀態的海怪二話不說直接展開攻擊。

  輕鬆躲開海怪的襲擊,大嶽丸站在高處一塊岩石上,瞇起了危險的眼神。

  「少用一副強者放過弱者的模樣憐憫我們!你這傢伙!」海怪不甘示弱地瞪著大嶽丸,「我們早看你不順眼很久了!你的自以為是,簡直在踐踏我們海怪的尊嚴!順服的海怪就留下命,不順服的海怪就直接殺掉……憑什麼我們要因為你苟且偷生!」

  「憑我比你們強大。」大嶽丸理所當然的回答,「不信的話就來試試看吧,我也會讓你們明白,你們覺得能夠打敗我,只是你們的癡心妄想,我可是大嶽丸。」

  「你這傢伙……!」海怪憤怒地顫抖著,「我們上!讓那個傢伙看清楚!誰才是癡心妄想的那個!」

  負傷的海怪在氣勢之下重整旗鼓,他們圍繞著大嶽丸,以一個圓圈的陣容將他困在其中。蓄勢待發的氛圍,使觀戰的大海都屏息凝固了呼吸。

  下一刻,按耐不住的兩隻海怪首先發動了攻擊!

  他們以不讓大嶽丸突破範圍又輔助配合的默契甩動著自己的觸手,隨後其他海怪也跟上的展開攻擊。

  俐落無間隙的巨大觸手不停朝大嶽丸快速甩去,閃避著肉眼難捕捉的觸手殘影,大嶽丸雖是能有游刃有餘,卻又不到處之泰然的地步。

  況且,這幾隻結夥的海怪,也似乎真有那麼一點能耐。

  他必須速戰速決。

  思索期間,海怪的觸手也在大嶽丸的手臂上留下了血口。

  大嶽丸眼眉一抽,準備不再只守不攻。掄起手中的八尺瓊玉劍,他眼神一厲,混著自己強烈的妖氣抬手一揮!

  激昂的劍氣打亂了海怪的節奏,他們意外地望著被團團圍住的大嶽丸,竟忘了保持陣勢,也就這一瞬,大嶽丸抓住了這一突破口,衝向尚未轉防為攻的海怪。

  「小心!」海怪立刻察覺的大吼,只是已經太遲了。

  「啊!」下秒,那隻抓過螃蟹女孩的海怪措手不及,被大嶽丸豪不留情的斬成兩半,動也不動的隨海波沉浮。

  「呃啊!」

  緊接著,兩隻海怪也反應不及的遭大嶽丸擊中致命處,一命嗚呼。而那隻離大嶽丸最遠的海怪也在大叫一聲後,逃之夭夭。

  「怎麼……會……」錯愕地望著和自己想像不同的情形,海怪下意識朝大嶽丸望去。

  「還繼續嗎?」在半空中的大嶽丸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海怪。

  抬頭仰望大嶽丸,不經意的,海怪回想起那些服從鈴鹿山的海怪……他們對「少主」的印象……

  ──溫柔、沉穩、強大,並為鈴鹿山而戰。

  當時他十分不齒,這些捨棄尊嚴的海怪,居然為了生存選擇處在他人的庇護之下,還歌頌著治理他們的傢伙,算什麼海怪的生活?

  『傷害他人、殺害他人……你真的想要這樣的生活?』那些海怪如此問道。

  而他?當時的他回答什麼?

  『隨心所欲又為所欲為的生活才是海怪的生存方式!』

  沒錯,依循自己的想法度過生活,正是他選擇的生存方式。

  傷害他人?

  殺害他人?

  那也是那些輕易被傷害被殺害的傢伙自己的問題吧──

  「……呵!」

  思及此,海怪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
  真的是……自己的問題……自己的選擇啊……

  海怪凝望著大嶽丸,並不知道自己顯露的,盡是苦澀。

 

 

 

六章

 

  他看似溫柔,實則殘忍;看似沉穩,實則無情。

  唯二和那些海怪口中有相符印象的,只有深不可測的「強大」和「為鈴鹿山而戰」。

 

  光憑眼見,海怪便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。

  儘管不願承認,但必須承認。

  自己確實……贏不過他。

  死去的同伴也用經歷告訴了他這個事實。

  但是──!

  海怪的眼神慢慢轉為犀利……

  鈴鹿山的「少主」嗎?

  大嶽丸微偏著頭,他靠近海怪,在準備揮劍之前道出最後一次問題。

  「我再給你機會,收手的話──」

  話又尚未說完──這次大嶽丸卻是被孤注一擲的海怪襲擊成功抓住腳踝,隨即拖著潛進海裡。

  糟糕!

  在和海平面接觸的瞬間,大嶽丸的內心暗自一喊。

  水花飛濺!

  嘖!懊惱的一咬牙,大嶽丸抬手反射性揮出八尺瓊玉劍進行回擊,試圖掙脫因為自己的大意造成的情勢,只是身在海水之中的阻力削弱了他幾分的速度和力量。

  海怪向旁邊一閃,躲避反擊後繼續拖著大嶽丸往深處潛去。

  行動不如己意的大嶽丸束手無策,愈是深入海底,他的呼吸也愈是困難,下秒,他嗆咳的吃進幾口海水,瞬間大感不快。

  怎麼能讓自己繼續這樣狼狽的樣子?

  就在大嶽丸打算拿出實力殺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海怪之際,被帶至深海下方的他,震驚的望著海底之下的景象。

  不住的,他緩緩瞪大了雙瞳。

  海怪。

  無數的海怪。

  受傷的、殘喘的、已成屍體的,

  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,

  海怪。

  這是……

  他猛然回想起自己那一場印象深刻的夢境。

  過於相像,讓大嶽丸有再度重回夢境的錯覺;過於相似,讓大嶽丸有種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預感。

  為什麼……他會有這樣的景象會逐漸趨近於自己生活之中的感覺?

  遲疑間,大嶽丸也忘了掙脫海怪。

  「這裡,是我們海怪的墳場。」忽然,海怪幽幽開口,「不過像你這種傢伙是不會明瞭的吧!我們海怪在這裡迎向死亡時候的心情……有多少海怪於你的巨刃下喪命,又有多少海怪於你的巨刃下殘傷……就因為你所謂的……『為鈴鹿山而戰』!」

  下意識的,大嶽丸握緊了八尺瓊玉劍。

  「但已經無所謂了──」海怪視死如歸的看向大嶽丸,「只要有除掉你的機會,鈴鹿山……也就不再是我們的威脅了!為了我們海怪的信念,就算與你同歸於盡,也足夠了!」

  音落,海怪困著大嶽丸一同衝進海怪的墳場,大嶽丸這才發現,海怪在不知何時,其實已經受了嚴重的傷。

  是嗎?這樣啊……

  大嶽丸忽然間頓悟了什麼。

  不只自己,每個人內心都有著想完成「信念」的決意。

  不論是戰戰兢兢也好、循規蹈矩也罷,甚至是隨心所欲,最後孤注一擲……數千萬種的心情,唯有完成「信念」的決意不會改變。

  即使最後傷害了他人……或是殺害了他人……

  那份心依然是一樣的。

  儘管沉重,卻也不願隨便放手。

 

 

 

七章

 

  領悟之後的大嶽丸重新調整內心的波動。

  如果說那份心是一樣的,那麼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斃。

  正當他要先下手為強的殺掉海怪時,忽然,一陣刀聲呼嘯,一抹光影剎那飛快襲來!眨眼的時間,海怪的身上也出現了一口極深的刀傷。

  「啊──」海怪痛苦的驚聲慘叫,鬆開了困住大嶽丸的觸手。

  迅速與海怪隔開一段距離,大嶽丸望著海怪身上的攻擊……疑惑的觀察著。新增的那道傷口……不會錯的,那是海國作造成的傷口,這麼說來──

  「大嶽丸!」才剛從武器聯想到持有者,那人便立刻映入大嶽丸的眼瞼中。

  他怎麼會在這裡?

  「你……」開口欲詢問,大嶽丸這才想到自己還在深海底,不幸又吃進了幾口海水。

  那人似乎也知道大嶽丸在海底待了不短的時間即將瀕臨極限,寬大的手臂朝大嶽丸一伸,後者也被攔腰一撈,從海底一口氣衝出水面!

  「喝!」站上岸邊,大嶽丸粗聲喘氣,終於得以重新呼吸。

  「汝沒事吧?」那人關心的問道。

  「我沒事。」大嶽丸吐出幾口海水,「你怎麼知道我在哪?」這是他最好奇的。

  「方才鈴鹿山有人說汝在東岸迎戰幾隻海怪,吾一來即看見汝被海怪一同拉入海裡的一幕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大嶽丸了然點頭,「謝謝你了,接下來我自己處理吧。」

  金色的眼眸盯著頻繁冒泡的水面,很快的,海怪也與他們一樣衝出了水面,因海國作劃開的傷口血流不止,很快將海怪的周圍染成了一片血紅。

  「沒想到受了這樣的傷後還能動。」大嶽丸咧嘴一笑,「不過也該結束了。」

  舉起八尺瓊玉劍指向海怪,大嶽丸那張年少的臉上也露出極不相符的冷酷。

  「沒錯……該結束了……」海怪虛弱的認同,「只是……在最後……請你告訴我……鈴鹿山的少主……」

  大嶽丸沉默,但眼神卻示意著海怪繼續說下去。

  「──你會為了你的『信念』……傷害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人……甚至是殺害他嗎?」

  大嶽丸依舊沉默,內心卻在思考。

  他會嗎?

  為了守護鈴鹿山而傷害了人、而殺害了人……

  ──還是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人。

  反射性的,他瞥了那人一眼。

  若真會如此……

 

  「若真會如此,那也是我必須背負的『使命』。」大嶽丸堅定不移的回答。

 

  「背負的……『使命』……」海怪重複著大嶽丸最後說的五個字。

  「守護鈴鹿山是我的使命,他們……正是我堅信的『信念』。即使最後我傷害了人,或是殺害了人,那也是我的『信念』使然。」

  海怪聽著大嶽丸的這些話語愣住了,而站在岸邊的另一道身影也因為大嶽丸的這些話語,靜靜若有所思。

  「……呵!」良久,海怪似乎覺得自己的問題過於可笑的搖了搖頭。

 

  即使最後傷害了人,或是殺害了人──

  那也是他的「信念」使然。

 

  「原來如此,我明白了。」海怪直直望著大嶽丸。

  霎時,海怪迅速用觸手往自己的致命傷口猛力一刺!

  情況發生的太過突然,大嶽丸與那人完全沒有機會阻止的瞪大眼眸,唯獨知道自己將死的海怪緩緩瞇起眼,他明顯帶著嘲諷的笑,用盡最後一口氣朝大嶽丸說道。

  「說到底……你與我們……都是……同類的人……」

  音落──海怪也從海面消失,不停下沉……不停下墜……

  在深深的海底,與海怪的墳場中無數的屍骸散落一起,再也分不出誰是誰……

 

 

 

八章

 

  海怪事件結束後,鈴鹿山迎來了一段安穩和平的日子。

  這分明是值得高興的事,但鈴鹿山的子民卻反常的瀰漫著憂心忡忡的氛圍。

  原因正是──少主重視的那人……

  似乎打算離開了……

 

 

  熟悉的沿岸上,與同樣熟悉的,兩道身影。

  海浪聲不絕於耳,宛如永無止息,彷若永無止盡……

  「你真的打算離開嗎?」沉靜許久的兩人,由大嶽丸開口打破了。

  「沒錯。」那人回應,語氣堅決如鐵。

  「為什麼?」大嶽丸又問。但其實自己……也心知肚明。

  那是在海怪事件之後,他們恢復往常的一次對戰中……

 

  戰鬥結束的大嶽丸罕見的被那人叫住了自己,轉過原本要離去的身,他的視線映入了那人一雙閃爍光輝的眼,而他──認得那人眼底的光輝。

  沒有絲毫茫然、筆直注視某個點的──他所看不穿的光輝。

  此時此刻,那道光輝正凝視著自己。

  大嶽丸靜默,不知為何,他總覺得不論是他,還是那個人開口,都會聽見自己不想面對的話語。

  他一瞬間,有後悔轉身的念頭。

  「謝謝汝了,大嶽丸。」那人慎重的道謝,但對大嶽丸來說,卻是沒頭沒腦。

  「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讓你道謝的事。」大嶽丸偏過頭。

  那人笑了笑,道出了理由:「吾一直不明白,所謂的『使命』究竟為何物。」

  大嶽丸依舊靜默,那人再次笑了笑,繼續侃侃而談。

  「吾的故土是一處暗潮洶湧的河流,眾妖喜好廝殺,萬惡叢生,成日惶惶不安之下,眾妖提出了『此地需要一位主人』這一使命,但何妖又能擔此重任?最後仍是不了了之。當時的吾並不在意,將之拋諸腦後踏上了征服大海的旅途,在海上討伐惡妖、降服巨魚,最後,遇見了汝。」說到這,那人提起了那把通體金光的海國作,將寶刀舉向它的原主──大嶽丸,「吾依然記得與汝那場戰鬥,以及與汝一同交錯的暢快笑聲。而汝邀請吾留在鈴鹿山,此地互相珍惜的子民,是吾的故土絕不會出現的。吾想,鈴鹿山正是汝的緣故,才會如夢一般,但吾卻無法領悟其中的因由,直到前幾日,汝與海怪之間的對話。」

  「『守護鈴鹿山是我的使命』……這句話嗎?」

  「沒錯。」那人微微一笑,「是汝讓吾領悟了吾應該做的事。所以,吾才要謝謝汝。」

  大嶽丸垂眸看向海國作,似想到自己守護的那群傢伙,也微微一笑。

  「只是,吾也要向汝道聲『對不起』。」話鋒一轉,那人收起笑容,認真無比的加重了最後三個字的語氣。

  大嶽丸緩緩抬頭,兩人四目交對的盯著彼此。

  同樣的金色眼瞳,同樣的專注神情。

  許久許久,那人才微張起唇,如此說道──

  「吾決定……要離開鈴鹿山了。」

  ……

 

  「『川流與大海終將匯聚一處』,汝還記得汝對吾這麼說過嗎?」沒有正面答覆回憶的大嶽丸,那人反而這般詢問,「汝是吾一生中鮮少既敬佩亦尊崇的好友,吾相信,未來吾等一定還會再見。」

  聞言,大嶽丸遙望大海的彼端,隨即釋然而笑。

  「沒錯。」他向那人舉起八尺瓊玉劍,與那人手中那把贈予給他的海國作輕輕碰撞。

  那是兩位大妖之間的誓言,和約定。

 

  「終有一天,我們會在另一片水域再見。」

 

 

 

九章

 

  夜晚,大嶽丸躺在自己的房間,單臂枕著頭,思索與那人定下的約定。

  雖然惋惜不捨,但他仍獻上祝福。畢竟,對於守護的「使命」,他也感同身受。

  希望回到故土的那人,也能如願守護他的同伴,迎來安寧和平靜。

  「你一定可以的。」大嶽丸喃喃自語,轉身一側,他閉上雙眼,就這麼枕著手臂進入了夢鄉……

 

 

  是漆黑,沉重如鐵,鋪天蓋地。

  是鮮紅,潑灑如畫,血流成河。

  周圍,是沒有聲息的死屍和消散不去的屍臭。

  悲痛欲絕的嗚咽早已細如蚊蚋,決絕吶喊的反抗也早已銷聲匿跡。

  僅剩的,只有遠處,那兩道互不相讓的身影。

  他們激烈的交戰著一個又一個回合,八尺瓊玉劍和海國作爭鋒相對,激光交會,震撼於心的衝擊差點讓兩人因反作用力握不住手中的武器。兩雙相同的金色眼瞳,卻倒映著兩人不同的神情變化。

 

  「為什麼……大嶽丸?」對峙之間,蹙眉盡露不解的那人咆哮的詢問。大嶽丸淡漠的看著那人,並沒有回答。

  「這不是吾認識的汝!吾是因為汝,才明白『使命』的意義!但是如今的汝……又怎麼會因『使命』做出這樣的選擇!」

  聽聞,站在高處的大嶽丸舉起右手的八尺瓊玉劍,事不關己般冷冷一笑。

  「你說的那個人,已經不復存在了。」

  「大嶽丸……」

  「守護鈴鹿山是我的使命,鈴鹿山即是我的信念,為此,不論要做什麼,我都在所不惜。」

  「不!汝錯了!」那人提起海國作,蹬步衝向大嶽丸,後者同時躍下身,再次展開難分難捨,不見勝負的對決。

  刀刃相向,彷彿兩人昔日熟悉的對戰;鏗鏘交響,宛若兩人曾經開懷的笑聲。

  只是,

  再也不復存在了。

 

  全部,都已不再。

 

  他聽見了巨刃發出的悲鳴。

  他看見了寶刀散出的寒光。

  流淌的血染紅了兩人的雙臂,鬆手放開皆斷裂的武器,他們緊盯近在咫尺的彼此,支撐著自己可能會倒去的身軀。

  「哈哈……」見狀,大嶽丸忍不住咧嘴大笑。

  霎時──那人絲毫沒有控制力道的攫住了大嶽丸的下顎,粗魯的把他拉近自己的面前。

  大嶽丸還是在笑。

  到這時候,他依然咧嘴狂傲的笑著。

  也許旁人看大嶽丸的態度只會覺得他根本在找死,但這就是他的性格。

  那人瞪著這樣的大嶽丸,眼眸充斥憤怒,固定下顎的五指更是捏緊了許多。

  有種就殺了他。

  否則,他發誓會用剩餘的氣力,直到自己倒下為止。

  為了不讓自己的使命化為虛無。

  為了不讓自己的信念崩塌毀壞。

  就算是犧牲重要的人。

  也就算是──

  「嗚!」低頭驚異的看著沒入自己胸膛的斷裂巨刃,那人像是沒料想到大嶽丸會這麼做的瞠大雙瞳。

  大嶽丸倒步退去,冷酷的眸光最終仍是揉進了一絲哀傷的神采。

 

  「再見了。」

 

  他拔出巨刃,留下意義非凡的三個字,留下最後的這句話語,與留下那人,隨即轉過孤獨的背影,漸漸隱入海霧之中……

 

 

 

十章

 

  那個夢境太過真實。

  真實讓人覺得不切實際。

  漆黑,鮮紅,衝突,斷刃,以及最後的,那句話語。

  那真的是「自己」嗎?真的是「自己」會說的話嗎?

  如此決絕的,那句話語。

 

  ──『再見了。』

 

 

  半夜,因自己的夢境驚醒的大嶽丸閉眼思忖。

  坐起身,他睜開金色的瞳眸,回憶著夢境裡的「自己」與經歷。

  在那人即將離開鈴鹿山的日子做了這樣的夢,讓他有著自己也說不清的不安,而心口,也緊揪著一股莫名的痛。

  原本只是微乎其微,卻不知為何愈發壯大。

 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?

  大嶽丸再次閉上雙眼。

  也許因為這場夢境而驚醒的夜晚,注定無眠。

 

  離開自己的房間,大嶽丸走向與那人常待的沿岸,直到逐漸靠近,他才發現沿岸竟站著一抹人影。

  是誰?

  大嶽丸保持警戒的繼續前進,直到他清楚的看見人影的模樣。

  ……是他?

  怎麼這時候,會在這裡?

  那人就靜靜遙望著大海,直到感受到大嶽丸的目光,才轉首與之對視。

  坐在那人的身旁,大嶽丸隨意開口。

  「沒想到這時候會遇到你。」

  「吾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見汝。」

  大嶽丸瞥了那人一眼。

  是夜,沉眠似的壓上了大海,就連滿天的星子,也彷彿被大海安哄入睡在海面之中。

  「我做了一個夢。」

  大嶽丸單刀直入地說。

  彷若前段時間一樣,卻又不一樣的開頭。

  不等那人反問,他直白的接著說:

  「我夢到了你。」

  「吾?」

  「嗯,你。」

  「喔?」那人饒富趣味,只是注意到大嶽丸凝重的神情,便歛起了眼眉,「發生了何事嗎?」

  大嶽丸說不出口。應該說,他怎說的出口?

  而那人像是看穿了大嶽丸內心的想法,他安撫的拍了拍低落的大嶽丸,輕笑,「汝若是難以開口,就不必勉強告訴吾了。」

  「不是,是我……」大嶽丸站起身,他想反駁,但又不知該反駁什麼。

  那人依舊輕笑,卻是讓大嶽丸更加心慌起來。

  為什麼?

  這樣的心緒,這樣的情感,這樣的自己。他目不轉睛的望著那人的笑,直到那人轉身背向他──

  一瞬間,大嶽丸下意識將那人的背影與夢境裡「自己」的背影重疊了……

  下秒,他不由自主地從後頭環抱住了那人。

  這番舉動讓那人著實一愣,正當他準備開口之際──

  「抱歉。」大嶽丸的語氣帶著讓那人頓時停下動作的脆弱,「就這樣一會兒,一會兒就好。」

  「……究竟發生了何事?」那人無奈的再次詢問。但也沒有能從大嶽丸口中聽到理由的期望。

  大嶽丸說不出自己這異常行為的理由。

  他僅是靜靜的、一反平時的沉默著。

  直到他平穩內心的波動,他才放開那人。

  無聲的兩人,只剩海浪不停拍打礁岩的竊竊私語……

 

 

  晨曦,大嶽丸以鈴鹿山少主的身分,代表鈴鹿山對那人做最後的目送。

  「再見了。」那人沉聲道別。

  「再見了。」

  他極輕極緩,宛若不想成真某種預感的呢喃。



  再度望向那人轉身的背影,大嶽丸這次直到他再也看不清,才轉身面向鈴鹿山,慢慢抓緊八尺瓊玉劍。




  他只希望那是一場夢。

  一場永遠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夢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-FIN-】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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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銀海火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